為了支付高額的學費與攝影器材,我住在鐵皮屋加蓋,不到 三坪 大的擁擠陋室中。開水與一條土司,就成了一天的三餐。經濟壓力與家人不諒解的重擔,沉甸甸的壓在我肩頭上,但對攝影的喜愛與熱誠,卻支持著我走下去。雖然在物質生活上極為艱苦,可是我的內心卻覺得非常快樂與富足。因為在攝影的領域裡,有著無限寬廣的空間任我遨遊,有許多尚未開拓的密境等著我去探索。沉浸在這樣這樣的世界裡,單就呼吸就是一種快樂。
這半年的時間,就在上課、拍照、洗照片中度過。我背著相機,在觀景窗中框取令我感動的人事物,按下快門凍結在底片裡。那剎那間所凝結的影像,不是現實的拷貝,而是一種與內在自我探照的過程與觀感。我特別喜歡黑攝影中的景象,抽離了色彩的干擾,還原了單純的本性,讓我更貼近事物的本質與精神。顯影、急制、定影、水洗,看到影像逐漸成形,浮現在像紙上。那喜悅就如同母親看到自己懷胎十月的子女呱呱墜地時般歡欣。
攝影者與被拍攝者間的距離,蘊含著一種微妙的關係。一開始我只敢拿著長鏡頭遠遠的觀望,維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。但有一次和朋友到山裡拍照,山上的小朋友看到我們這些突然造訪的陌生人,一窩蜂的湧上來,好奇的打量我們的攝影器材,熱切的幾乎快把腳架給撞翻了習慣了都市孩子的冰冷的疏離。他們纯稚的笑靨與的熱情擁抱,讓我突然想起曾經擁有的真誠與信任。我徹底溶化在那澄澈眼神中,發現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也可以如此靠近。
照片見證了時間的消逝,也紀錄了生命持續成長的過程。當我回首翻閱二十歲時所拍攝的作品,有些拍攝手法雖然青澀,卻有著那個年紀獨有的敏銳與細膩。後來,我先後到傳播公司與婚紗攝影公司工作。無論對那一家公司公司而言,長袖善舞的業務能力是首要需求,創作理念與藝術才華反而是不重要的。畢竟一張客戶不挑選的照片,無論意境有多高,對需要賺錢的公司而言,不過是廢片,最後都是要進到垃圾桶裡。與客戶在價格間的折扣戰與攻防戰裡,我已分不清自己的職業到底是推銷員還是攝影師。 因此,我特別懷念那段只需單純學習與創作的日子,那短短的半年,或許只是生命旅程中所停靠的一小站,卻是一段我人生中最美好的經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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